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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葉的話說得坦然。既承認了自己與6弛之間確有恩怨矛盾，又承認了自己對6弛的偏見。可他過分的坦然又帶著幾分不懷好意：任憑再遲鈍的人也能讀出於葉的弦外之音，今晚他正是要借這個機會點撥周晏禮、試探周晏禮，亦或是刺激周晏禮。

正如同愛意藏不住一樣，周晏禮的病同樣瞞不過身邊的聰明人。

得到想要的答案後，於葉便顯得興致缺缺，他眯著眼睛看了周晏禮一會兒，嘖嘆道：「6弛當真是個很聰明的人。」這已經不是他今晚第一次如此形容6弛了。周晏禮自然讀得懂於葉口中的聰明意味著什麼。他有些氣惱，搖了一下頭，用一種接近於強硬的語氣說：「他在工作上很聰明，但在別的方面卻很愚笨。總是做出錯誤的選擇。」

於葉似乎沒想到周晏禮會做出這樣的回覆，不禁啞然失笑。不過，他沒有再出言反駁，更沒必要反駁，只是眨了眨眼睛，開玩笑說：「若是6弛知道你說他愚笨，肯定要生氣了。」

周晏禮沒道理因為這些有意無意的試探與挑撥與於葉翻臉，他順著於葉遞來的台階收斂了脾氣，說：「那就要拜託於總千萬別讓6弛知道了。」

聽到周晏禮的話後，於葉顯得很開心，他笑了幾下，連聲說好。

已經接近一點鐘了。窗外的車流漸緩，調酒師正靠在吧檯里打起瞌睡。於葉總算玩兒膩了他的遊戲，周晏禮也總算結束了一天的工作。

回到房間後，周晏禮連忙往嘴裡塞了幾片藥。他此時實在難受得厲害。他自然不相信6弛會背叛自己，也知道這根本是於葉出於挑撥或看笑話而使出的小把戲，可令他難過的是，6弛的確對他有所隱瞞。

這份隱瞞不止局限於6弛在e記時，甚至這麼多年後，6弛仍試圖隱瞞著當初發生的一切。他越來越看不懂6弛了。

然而只是一瞬，周晏禮就理解了6弛的隱瞞。一種深刻而絕望的無力感陡然而生。他知道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讓伴侶坦誠相待、甚至將秘密和盤托出的人。他生來就不是正常人，6弛對他有所隱瞞也實屬正常。

只是，他真的好難過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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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這個黑膠唱片送給你

周晏禮的手機上不斷彈出的消息提醒，他深吸一口氣，沒有點開那些消息，而是直接給6弛回了個電話。

電話中6弛的聲音很輕，像是睡前的絮語，問道：「結束了？怎麼今天還弄到那麼晚啊。」

明明6弛的語氣再平和不過，可落在周晏禮的耳朵中卻顯得尖銳刺耳，他打開免提，將手機放在桌上，向後退了兩步，望著落地窗外的萬千繁華。

他深吸一口氣，說：「結束了，剛剛——在酒廊跟人談了點事情。」

周晏禮做不到對6弛明晃晃地說假話，又不想將實情告知，只得含糊其辭。可6弛與他在一起了那麼多年，有豈會聽不出他口中的逃避與隱瞞？只是6弛識的沒有多問。他沉默了一會兒，說：「不要太辛苦。」

雖吃過藥，但周晏禮此時的狀態還是很差，他的身體小幅度地顫抖著，呼吸也愈發凌亂。他用力甩了一下頭，用力壓住自己心間的煩躁與焦慮，說：「不要擔心。我明天就回去。」

「晏禮，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？要不要我現在買票過去陪你？」6弛的語氣帶了幾分焦急，緊接著，周晏禮聽到電話那頭的「啪嗒」一聲。他分辨得清，那是6弛打開燈的聲音。

周晏禮摁住自己猛烈跳動的心臟，他急促地說：「沒事。不要過來。我明天就回去了。」

「可是——」6弛還未將話說出口，就被周晏禮打斷。周晏禮用一種強硬而不容拒絕的腔調說道：「不要過來！」

此言一畢，兩人都愣住了。周晏禮雖有嚴重的精神障礙，卻向來只會傷害自己，極少對別人發火。像現在這吼6弛更是從未有過的事情。

緘默片刻後，6弛輕聲說了句抱歉。周晏禮閉緊雙目，用力揉著自己的睛明穴，勉力維繫著自己的神志說道：「6弛，我沒事。你千萬不要過來。我有點困了。我要睡了。」

6弛張了張嘴。他聽出了周晏禮的不耐煩，卻不知到底是因為病情還是因為睏倦。6弛猶豫了一剎，最終還是向周晏禮屈服。他聲音輕柔得像片羽毛，仿佛剛剛根本不曾聽到周晏禮語氣中的惡劣。

「好，晚安。我愛你。」這次，6弛沒有等到周晏禮的回應，耳邊唯有一陣電話被掛斷的急促忙音。

6弛關上了燈，他躺在床上，手中還攥著發燙的手機。他知道周晏禮此時一定難受得厲害，接連不斷的應酬，陌生的住宿環境，高度緊繃的精神……就算周晏禮裝得再好，6弛也不可能放下心來。更何況，周晏禮在自己面前還未曾修煉出多麼高的演技。

所以，6弛沒怎麼在意周晏禮表現出的惡劣，也不相信他一切很好。天知道他多想飛到周晏禮身邊，抱著他，撫摸他，安慰他，與他一起面對糟糕的情緒。可他更加知道，周晏禮此時是真的不想他出現在身邊。

一整個夜晚，6弛輾轉反側，他多麼希望周晏禮能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，困了、睡了。可他們都明白的，睡眠對周晏禮來說根本就是奢侈。

天蒙蒙亮的時候，6弛登錄了周晏禮的帳號，他看了眼周晏禮的返航信息，開車直奔機場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