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页（第1页）

他临死的时候，给儿子女儿打电话，他们都说忙。只有这个臭小子，还能憋出几句关心的话来。&ldo;臭小子，你过来还能再看到我们医院的小白。&rdo;老头儿说：&ldo;听说她这个月做完就要辞职嫁人咯。&rdo;一听到白静的名字，杨堔立马就急了，他问：&ldo;她辞职干什么？她要嫁给谁？那个狗屁江彦么？&rdo;老头儿爽朗地笑了几声：&ldo;你过来就知道了……我这身子，最多撑三天。&rdo;杨堔：&ldo;那你好好撑着，我这就去买机票！&rdo;挂上电话之后，杨堔直接打开手机订了一张明天早上六点大连飞北京的机票。出票之后，他拿了行李箱收拾了一下衣服。四点半，杨堔开车到了机场。取票，托运，安检，五点二十五分登机。登机之后，杨堔便把手机关了机。这次出来得突然，他不打算跟任何人说。随意失踪这种事情，他以前也不是没干过，再多干一次也没什么。抵达北京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。首都的机场流量永远都下不去，杨堔在出口处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打到车。他拎着行李箱，直接奔到了松堂医院。这一次和志愿者活动不一样，探视之前要先做登记。杨堔难得耐性地按照医院的规定写完了登记，将行李寄存在一边，然后直奔老头儿所在的病房。杨堔进去的时候，整个人都呆了。他只不过离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，那个原本精神的老头儿现在已经瘫在床上起不来了。旁边有护工正在喂他饭，可是他一边吃一边吐。杨堔握紧拳头走上去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松。&ldo;嘿，老头儿，我来看你了。&rdo;老头儿听到杨堔的声音，有些兴奋地扭过头。他想说话，但是没力气说了，只能一直盯着杨堔看。杨堔看了一眼护工手里的粥，问：&ldo;他就吃这点儿东西？&rdo;护工说：&ldo;这个都吃不下去了，一吃就吐。这两天一直在输营养。&rdo;杨堔听得心里难受，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&ldo;那就继续输营养吧，等他能吃下去了再喂。&rdo;护工问：&ldo;您是他的家人吗？&rdo;杨堔摇头：&ldo;不是。&rdo;护工说：&ldo;抱歉，不是家人的话不能下这种决定的，我们和患者家属签过协议。&rdo;杨堔低着头，一句话都没有说。的确，他没有资格决定这些……不知道怎么地，看到老头儿这种情况，他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梁朝阳。当年，是他决定了他的生死。现在回忆起来，杨堔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造孽的事儿。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资格决定一个人的生死，就算梁朝阳那么提出来，他也不应该答应给他签字儿。……杨堔看着护工喂完老头儿一碗粥，等护工离开之后，他坐到了床边，乐呵呵地和他聊天儿。&ldo;吃饱了？&rdo;老头儿生硬地点头，声音还算清楚：&ldo;饱了。&rdo;听着老头儿的声音，杨堔的眼眶莫名其妙地发烫。但是他不能哭出来，因为那样太没面子了。&ldo;看你这样子，肯定还能活。你骗我过来干什么？&rdo;杨堔轻拍了一下他的手。老头儿也笑了，他说：&ldo;你再不过来，小白都要被别人抢走了。你不喜欢她了？&rdo;杨堔没承认也没否认，只是问他：&ldo;她为什么辞职？真的是要嫁给别人了？&rdo;老头儿说：&ldo;不知道，反正要走了。这个月底就走。江彦好像也不来了，估计两个人一起吧。&rdo;杨堔的拳头越攥越紧。老头儿继续说：&ldo;你要是真喜欢小白，就去追吧……年轻人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儿，等你到我这个年纪，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……&rdo;杨堔点了点头，&ldo;行了行了，我知道了。你省着点儿力气吧，别教育我了。&rdo;他不想再让老头儿费力气说话了，所以随便一句话就敷衍过去了。老头儿也没有再说话，一直对他笑。笑着笑着他就睡着了。杨堔蹑手蹑脚地退出病房，找护工问了一下老头儿的状况。他们说，志愿者活动结束没几天，老头儿就这样了。他本来就有脑梗，有时候清醒有时候不清醒。这几天身子退化得厉害，吃什么吐什么，说话也没有之前利索了。&ldo;那还能活多久？&rdo;杨堔问护工：&ldo;现在推到别的医院治，能治好么？&rdo;人生第一次，他想拼尽全力救一个人。现在，他突然就知道了梁朝阳生病的时候白静是什么心情。明知道他最后会离开，但还是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；明知道怎么治疗都没有用，但还是不愿意留下一点儿遗憾。他想，那个时候白静一定也在等老天给她奇迹，可是等来的却是梁朝阳的死讯。杨堔再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人。&ldo;没什么用处了，脑梗这种病治不好，而且人年纪大了，也经不起折腾。之前有好几个病人，都是死在去医院的路上。&rdo;护工的话，把杨堔的注意力拉了回来。……听完她的话之后，杨堔点了点头，表示知道了。他低着头走到白静的办公室门前，然后推门进去。白静正在低头写营养报告，听到门响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。当她看到杨堔的时候，以为自己眼花了。手里的笔&ldo;啪&rdo;地一声摔到了地上。杨堔走到办公桌前，低头抱住了白静。白静整个人身子都是僵硬的。她不知道该推开他，还是该这样让他抱着。因为杨堔今天很是反常……他身上，带着化不开的悲伤。&ldo;对不起。&rdo;杨堔抱着白静，声音沙哑地和她道歉：&ldo;对不起……真的对不起。我就是个畜-生。&rdo;白静被杨堔接二连三的对不起弄得懵了。她问：&ldo;……你怎么了？&rdo;突然间出现，突然间抱着她不停地道歉。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。杨堔将白静转了个身，和她面对面，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，他才有足够的勇气坦白当年的事情。他说：&ldo;其实那天……他本来不该死的。&rdo;白静知道杨堔口中的&ldo;他&rdo;是谁，她没有说话，等着杨堔继续往下说。杨堔看了看白静的表情，继续说：&ldo;是我给他签了安乐死手术同意书，那天……他支开你，然后做手术。&rdo;&ldo;我在前一天找过他，和他吵了一架，还跟他说了你和我的事情。他很生气，但最后跟我说，让我好好对你。&rdo;憋了这么长时间的话，终于一次性说明白了，杨堔心里前所未有地轻松。……但白静就不一样了。听完杨堔的话之后，她很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。她不能接受的，并不是杨堔给梁朝阳签安乐死手术同意书；她不能接受的，是杨堔和梁朝阳说了他们两个的事情。她无法想象，那个时候的梁朝阳内心有多么崩溃。他曾经说过，她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。见白静不说话，杨堔心里有些慌，他紧紧地抱住她。&ldo;对不起，我不是人，白静……我真不是人，你打我吧。&rdo;&ldo;你让他安安静静地走……真的那么难吗？&rdo;白静抬起头看着他，声音颤-抖。&ldo;杨堔，你好狠……你告诉我，你是怎么做到的？&rdo;杨堔语塞：&ldo;我……&rdo;&ldo;你不要说了，我不想听。&rdo;白静捂住耳朵，红着眼睛瞪着他。&ldo;我守了那么久，演了那么久……只想让他干干净净地走。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有多恶心，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为了钱和你苟-且那么久。&rdo;&ldo;苟-且？&rdo;杨堔怒极反笑，&ldo;在你心里，和我一起就是苟-且对吧？&rdo;&ldo;是！&rdo;白静毫不犹豫地接话：&ldo;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当初的自己，一想起来就反胃。我恶心你，更恶心自己。&rdo;杨堔抓住她的肩膀，&ldo;有什么用？你恶心我，照样陪我上了那么多次。你敢说你没爽到？&rdo;